《草根传》节选丨第五章：尝百草

《草根传》节选丨第五章：尝百草

2 y( \  q9 Z# j9 l

本文作者：平藩
5 b) ]1 J$ e4 G4 b& I6 V
8 X  }/ Y- j4 I+ f9 c3 s/ t

《草根传》是平藩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撰写的纪实文学，讲述了与癌共舞论坛的那些年、那些人、那些熠熠生辉的人生，记录了生命最顽强的样子。我们在此节选了其中的部分章节， 以飨读者。

- }, P+ s3 [3 p
上古时期，五谷和杂草、药物和百花是混长在一起的，人类并分不清它们哪些可以用来充饥，哪些可以用来治病，哪些又纯粹只是大自然的点缀品。
" y$ {7 W3 p: D# X# o; Y' H- @
: J+ q( o7 f+ Y) i2 }# ]有一个地方叫神农架，山高植茂，神农当年就在那里遍尝百草。好多次草的毒性让他肝肠欲断、命悬一线，但吃过一些能解毒的草后，身体又渐渐的经舒脉畅，康复如初了。

/ s8 N3 u. s( k8 I  P. j后来，他尝出了麦子、稻谷、粟米、高梁和大豆可以用来充饥，尝出了三百六十五种药草可以用来治病，炎黄一脉正是得益于此，绵绵几千年，繁衍不止，生生不息。

  F1 A9 B4 O  A7 e( ?8 f6 p7 j6 k憨豆不敢与神农相比，他在心里虔诚甚至是卑微的祈祷：＂请赐与我力量和运气吧！让我能尽快找到一种药，只要它能拖住CEA三个月不翻翻，让无比珍贵的易瑞沙休生养息的时间稍稍能延长，我甘愿吃任何苦，我可以受任何罪。＂

正当四面楚歌、仰天长叹的时候，他无意中留意到有个群友在聊天中说，最初是在肾上发现病灶，医生诊断是肾癌，三个月后又在肺部发现了多个结节，盲吃了一段易瑞沙，肾和肺的症状都有改善。

1 I+ x8 j* O% I$ e犹如昏暗的囚室中射入了一束微弱的光线，憨豆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，肺癌有它的神药易瑞沙，肝癌呢？肾癌呢？结肠癌呢？它们会有它们的神药吗？用在自己身上会有效吗？

$ D) f8 Q$ k, C5 [9 e5 \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。西药的研发，以其严格的循证医学做基础，如一个治疗肝癌的药，无论是体外试验还是动物试验，或是一期二期三期人体临床试验，大量采集的标本，仅仅源于肝癌患者，是否适用于其他癌种，又需要新的一轮药试，如有效，会明确地标示在诊疗的指南上。

8 b! ~, z. D* }5 H他再连用了两个月易瑞沙，CEA不降，反而分别小幅增涨到了4和6，但CT检查没显示出任何不妥。按《指南》，按医嘱，无疑他应该连贯地用下去，直到病情进展。
/ j9 A5 Z5 s4 g+ U
5 V4 _0 [$ R1 v4 _5 }: Q8 C但这对憨豆不构成障碍，肝也好，肺也好，肾也好，也许引起它们癌变的原因都一样呢？更何况还有别的选择吗？他把检索的目光从以往的＂偏方＂又重新收回到了正规医院的药品上。
. ]/ |2 y7 a7 e$ O! t
他本人就是患者，＂想＂和＂做＂之间，有时并不比捅被一张纸更难。
) B' l9 a6 p/ v
1 _: W, f1 {, O2 Q电脑前，慢慢笔记出一个个陌生的药名：依维莫司、阿西替尼、多吉美、西地尼布、索坦 、凡德他尼……
5 k5 T  }" u' v
经过一番权衡，他打算先从索坦试起。

索坦，靶向药，用于肾癌晚期患者。

5 q7 z: ?+ G$ C% V+ h连续服药一个月，每天50mg。试药前CEA为13，试药后CEA为19。

& q+ j( f1 _" R9 ?( ~6 \  c0 o副作用：皮疹、手足综合症，血压、血脂指标大升，白细胞、中性粒细胞、血小板指标大降。停药一月后恢复正常。

评估：失败！CEA上升46%，更主要的是，它已稳稳地碾压在自己预设的那条心理防线上。
/ W. n3 p* h; K6 q1 L
不得不向火线又再一次调派易瑞沙。

想到上次连用两个月，CEA只可怜地降了2个点，他决定加量，从标准剂量250mg/每天，提升到300mg/每天。

无奈中的一举，却获得了出乎意料的惊喜，易瑞莎加量20%，好似一把锋尖已钝的钢刀，重新经过了煅打和淬火。服用一个月，CEA从19回落到8，再服一个月，直降到5。

1 {" v$ U3 t/ J9 k% S" E如此低的数值，顿时让他感到又有了放胆一博的资本。他做了一件之前一直想做而又没敢做的事：空窗一个月，什么药也不吃。结果CEA从5升到10，上涨100%，不算太高，把控之中。

试"索拉非尼"！
( \  E& r& O; n
商品名：多吉美，适用于肝癌晚期患者。
4 L& u& O) |" s
连续服用一个月，每天0.8mg。

3 F! W% y6 s1 ?% z' u这是一场他渴望的尝试。从搜索到的资料中看，多吉美具有与易瑞沙不一样的机理，它既可以抑制肿瘤细胞的多个靶点，又能同时阻碍其增殖和抗击血管生成。他希望他的祈祷能在这一次的尝试中梦想成真。

现实是，这一个月的路程，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痛苦。
+ v  V# F" Q9 u$ y, O
服药不久，身体感觉有点晃，飘飘的，待走到楼下格子砖砌的人行道上，竟发现只能走出向右拐的弧线来，无法直行，也无法向左拐。
. o4 p+ n. r! p5 T
  g! b; L# _$ e- ?; z/ M1 g再过几天，头不时的晕眩，每行走一步，只能前脚实实的踩稳了，后脚再缓慢地靠上来，形状如同一个中过风的老人。再往后，脚跟着不了地，一触痛便钻心，左母趾的甲沟炎，肿得像个快要溃烂的红萝卜。

7 o( _6 D. i' B$ _/ O, e腹泻也接踵而至，而且伴随着不时的腹内绞痛，这症状没持续多久，换成了心涌和心堵，心窝子毫无预兆地难受，像有什么东西直往外顶，大口呼吸、大口喘气，人虚脱到很久都不能正常的呼吸。

想过减量，或者干脆把药停几天，但又因为太期望它有效，更心甘情愿地用痛苦去换取CEA下降几个点，他仍坚持整整地服用了一个月，一天也没少，一点量也没减。
& `" u. W& G/ M6 s7 D5 B" s  y/ h
7 ^/ e0 c! B) _% ?最后一天，抽血验指标。

6 `5 Y/ M8 Y! c8 k7 |- `( b也正是这一天，之前只有微略变化的双手猛然脱皮、又胀又痛，在两虎口处，出现厚厚的硬层并开裂，母指、食指、中指不是红肿就是起泡，斑驳一片，双手已经不能拿捏任何东西，一碰便如火烧，扣衣钮、用钥匙开门、斟茶倒水、扒饭夹菜，都痛得丝丝咋舌。而且，大把大把地掉头发，枕头、床单、衣领……到处都是，曾经壮志凌云的华南虎，成了羽毛凋零伤痕遍体的秃鹰。
2 x, g: I, Y, X$ s8 G% o0 I
结果出来了，CEA15，上涨50%，又是失败。
3 r* u, t- ^5 z! N: K
* g& B; ?* V* U7 Z+ r2 u残局自然由增量的易瑞沙来收拾。种种副作用，也随着不再用多吉美而慢慢地消失。
$ \2 `% K* _' R: l: L  q
$ Y6 {# N% ^4 Q! ]' i! v% o憨豆家住市区中心，五楼。站在四分之一个圆弧形的阳台上眺望这个城市，是一个平视的角度，这个方向近处没有大厦遮挡，相邻的房屋，高度相差无几，紧挨楼下，是一个学校，面积不算太大，宽敞的地方由几个篮球场毗邻而成。

深夜，黑暗的天空闪烁着几颗时隐时现的星星，他斜倚在阳台的护栏上，确诊后，驾着试药的普吉闯入无人之境的一个个片段，在脑海中回放，屡战屡败，令人沮丧。他不得不用审视的眼光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驶过的越野之路。
; P7 ?% J3 V! `7 G3 m" i
"用CEA来判断肿瘤的变化，错了吗？"以前从来不曾怀疑的问题，因总是笼罩在失败的阴影里，下意识地跳了出来。

$ c" u& P0 ]. i在那个网站，他与患同样病的一群人有很频密的交流和互动，因为是老司机，他大量地向他们解答一些问题，如用什么样的药能对付什么样的副作用，这过程，也让他对众多群友的病情和治疗十分熟悉。
* O- ^3 q. M1 n: C6 _' ?8 d. {9 Z
3 P; |6 ]1 {) {: w他知道，有相当一部分人对CEA并不敏感。有的病灶已经确切地增大了，转移了，但CEA变动非常小。还有的人，CEA一直在500至600、甚至上1000的高区位徘徊，但病情却可以很稳定地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。
( q2 q& ~0 O! e$ b
8 |$ ]9 O9 S; A: Z1 B9 o正因为如此，医院认为引起CEA变化的因素很多，要判断肿瘤进展与否，只能通过CT和核磁。

但从对群友的观察来看，大部分人的CEA是敏感的，看过一则医疗报道，这部份人有65%。他细细地回忆近两年CEA的曲线变化，每一次用易瑞沙，CEA必下降，每一次停易瑞沙，CEA必上升，来回的拉锯战已有七八次之多，无一差错，自己肯定是属于敏感一类。
" ?& F7 U( f  ?, G
, ]. i1 ]$ J# q7 X- g: Q夜色助人想像，憨豆的思绪在无边际的发散。
! h& D2 F2 f! Y. @9 {
肿瘤就像已在派出所备了案的惯偷，他们会不会再作案？医院的做法很“法官”，要不是在偷劫的现场人赃并获，要不就是在失劫后铁证如山。这种的判定当然不会错，但都是以劫案已经发生为前提，这还有多大意义吗？顶多也就是个亡羊补牢罢了。
( N5 H5 G6 z# Q( r' l
CEA就不一样，它反映的是惯偷行劫前的蛛丝马迹，如正在和同伙密谋里应外合，如正在去偷劫的现场外围踩点，在这时打它个措手不及，绝对是防患于未然。确实，这种干预，容易弄错，但错的后果尚能承受，而一旦失劫，则往往是全线崩盘。两害相较，是否应取其轻呢？

4 C$ p2 M* K* {6 G3 F" f! L- ~唉，想得有些远了，还不知能不能逃出眼前的困境呢。

5 v  V  C6 m* A' G) H; D"早知寻药是如此痛苦、如此渺茫，直至到现在还看不到任何希望，也许从头到尾就是个乌托邦，如果重新选择，我还会走这条路吗？" 面对漆黑的苍穹，怅然无语，没有答案。

6 M1 Z3 c. B5 i+ k8 E接下来应该试阿昔替尼，对这个药，他心里是畏惧的。
8 M7 K2 F  P( }+ m# _
( G3 Q: e, V- [' W与多吉美一样，也是肾癌晚期用药，而且是二代靶向药，通常是多吉美没效时再用它，也能针对多个靶点，也能抗血管生成。但一想到一个月前刚刚经受过的折磨，心不由自主的一阵阵紧缩。
* ]6 f. j* W( H
7 l7 f2 ^1 G: U5 ]  z+ L* p犹豫了很久，还是上吧，伸也一刀，缩也一刀，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。
# F) N3 V; |; n  g* f7 Q% k& j
) M/ L. h, ^2 v& u/ t" v* K7 h阿昔替尼，服用一个月，每天早晚各一次，每次5mg，月末抽血验指标，CEA降了10%。
! W. f2 X* P' |. p& V5 K3 Q
10%，很小的一个幅度。但憨豆的眼角却湿润了，气息也久久咽哽难平，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。

$ v/ t+ b& e8 L. R2 J5 ?& o7 u1 k这是迄今为止，除易瑞沙之外，唯一让他的CEA箭头朝下的药。也是迄今为止，历经千辛万苦后，老天赐给他的唯一一份收获。

第五章丨完

. n9 o1 e0 Z9 W8 R% {! ^
$ N- W, _+ D' v6 a& J

8 [' O. t3 d0 ~2 G8 P# v2 R

" T% C0 s. I4 a. g# j3 t2 o% V